王辉专访：现代式文人风景

采访时间：2009年6月17日
采访地点：王辉画室
采访：伟子
毕业于福建师大艺术系的油画家王辉老师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王辉老师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学会会员、福建博物院研究员、福建积翠园艺术馆副馆长、中国油画家武夷山联谊会秘书长、武夷山中国油画家会馆艺术主持。

伟子：看王老师近期的一些风景画作品，发现与您之前的作品相比较有不小的变化。首先是您对绘画对象的表达比之前更具象些，也更细致了；而画面的整体感觉也由原来的简约奔放变得颇有情调与意味了。您在创作这些作品的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王辉：是吗？有变化吗？成熟了嘛（笑）。简约奔放与有情调意味都好，但后者似乎更多了一点文气，或是讲究一些雅致的东西。也许，我在骨子里头喜欢有深度有内涵的作品，不论是绘画、文学还是音乐。曾经有评论写道，我过去那种以解构后再重组的表达方式有意思、有个人风格倾向。其实，现在仍然如此，只不过是我将具象的画面表达得更能吻合内心的要求，内质更好一些。如果说有什么心路历程，那就是原先讲究如何表达，现在注重表达的深度，更好的表达。

伟子：接下来，您的作品是否会延续这样的思路？
王辉：应该不会改变，无论是室外的或是室内的作品。所谓“文质彬彬”就是这意思。

伟子：您这次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展”的作品《蔚蓝的海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促使您创作这幅作品的灵感是什么？您希望通过这幅作品表达什么？
王辉：这些年，我常到闽南海边采风。今年三月初又应邀到海边画画，一路下来有近20天的行程。我在去之前就有一个设想，看看有无新的感受，想画一张大画。当转到崇武渔岛的时候，渐渐有了这个构思，因为当时手上正有一本书未脱稿，所以这幅画直到六月份才开始创作。画面就是想表达改革开放后大小渔舟和油轮泊港时那种宏大的阵势和气派。

此前，我曾有一个构思，以三联画的形式画乡村、都市和自然山水三者之间的关系，后来因为画幅尺寸的限制放弃了。06年春，我近几年画的几幅《渔舟系列》的作品在中国美术馆举行的“南北方油画家邀请展”中反映很好，这更坚定了我画渔舟这个题材。

伟子：1984年，您的作品曾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谈一下您这两次参加全国美展的感受与两幅作品在风格等方面的异同？
王辉：我参加“第六届全国美展”的作品《通往牛迹潭的山道》是我的处女作，那时侯我刚大学毕业两年多。1984年春天，细雨蒙蒙，我从闽北出差到省城，坐长途汽车翻山越岭，看到雨雾山岚笼罩在山腰间，数不尽的梯田盘绕蜿蜒令我十分难忘。我在返回的火车上勾了那幅画的草图。后来，“第六届全国美展”组织创作，我在地区文化局的组织下，将草图带到了一个很高的山村，再次领略了这种情景，从而完善了构思和草稿。与现在相比，那时的自己幼稚但很真诚。我觉得那幅的作品入选，说明真诚是作品成功的首要因素。我认为，没有生活积累和艺术感触，没有艺术积累并升华是憋不出名堂的。

两相比较，应是从较为客观的再现情境跨越到较为主观的表现感受，从诗性的委婉抒情转到渲泄胸臆的直面陈述和语言个性的坦然真实。也就是说，过去将真实的情感隐藏在图像的营造中，艺术个性退隐了，主体意志没有了。而今，真实的情感充分地从笔端表现，画中能见出艺术家的心性和精神，当然也能看到在画中预想表达的东西。

伟子：近年来，您曾经到过许多地方采风和写生，这些经历使您拥有哪些新的收获与体会？
王辉：写生的生活太惬意了！既是旅游又是画画，每天的生活都充满新鲜与好奇，又在一种极其自我的状态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属猴，可是爱静，但也爱闹腾，每次与画家朋友们聚在一起都感觉开心极了。我真愿意一年到头玩着过日子，而最好玩的事就是这，极品！（大笑）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滇、桂、粤、鄂、晋、鲁、湘、赣，还有江浙，至于闽北和闽南就更多了。外出写生，感受其间地域文化不同，感受山形水势即地缘坏境不同，这是最大的收获。其次，就是在写生中基本确立了自身的艺术语言。但是我也感到，艺术家创作的题材与根基还是应回到自己熟悉的并有思考的地方上来。

伟子：您认为写生对于您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王辉：在艺术史上我们看到，中外风景油画大家都在不懈的写生中获得成就。因此，别把写生看低了。吴冠中先生一生都在持续不断的写生中获取和提炼自己的艺术语言。还有苏天赐、陈均德、戴士和等先生，甚至还有一些画人物的画家朋友，比如忻东旺。

我最近在编一本书《武夷山水与历代画家》，这是一本记录从古到今中国历代山水画家登游武夷山水间寻胜写生和创作山水画的书，史料性比较强。它也印证了走进自然山水间对于山水画家来说有多么必要，油画风景画家同样如此。说到自己，写生让我渐渐地找到了自己的文化关注点、性情品格与语言表达的一致性；找到了如何概括提炼表现景物的个人方法，积累了一些属于经验性的东西。

伟子：什么样的题材最能打动您？
王辉：我对结构性比较强的物形比较敏感，它可以在取舍之间和似是而非之间构成有意思的画面，比如乡村木构老宅子，比如海边庞大的渔舟群等。它们或者沉淀了文化成为历史的载体，或者具有原生态的力量和气势。有历史的旧物和有力量的阵势，是我喜欢看到的并愿意表达的。

伟子：在您的作品中似乎从未出现过人的踪迹。虽然您的作品选材大多源自朴素和平凡的景致，但经过您的提炼与处理，呈现于画布上的图像都充满了精神与文化的气息。您在创作时，最注重表达的是什么？
王辉：寻求画面构成性元素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应具有个人的图式。但是仅有此还不够。室外作业和室内创作，面对你已选择好的景致或确定构图，你肯定还得看到这景致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注意？退一步说，画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画，他的精神指归总与他渐渐专注的题材之间有一个勾连，而当他把这景致或画面背后的东西整明白了就对了。

伟子：到目前为止，您的绘画大致经历过几个阶段？
王辉：我们这一代人，受大的意识形态影响较重，束缚住了要挣脱它十分不易，何况我始终处在并不中心的偏远地带。我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的那幅作品是我的处女作，它有情感质朴、唯美和现实主义倾向；“首届中国油画展”的作品走出了这个层面，已有意向的成分；在“97中国艺术大展”那年我进入象征意味表达；随后的这一阶段很苦恼，做了很多实验。因为工作的需要，我一面画油画，一面研究中国历代书画并有了根本性的启悟。我的脾气有倔的一面，当时有逆反心理，绝不从众随流，因为身边的人都在鼓噪着追随前卫艺术。我认为要学先人，“行迹名山大川”、“搜遍奇山打草稿”，在写生中寻求突破。

02年末，在我策划“印象武夷”活动之前，就开始了久违的写生。这以后，渐渐在室内和室外往复交替的艺术实践中，形成了现在这个面貌。

伟子：您觉得中国传统绘画对您有哪些影响与启发？
王辉：魏晋时期的山林隐士、元代放逸性山水和明清时期画家各显主张。其实，中国山水画传续的文化精神一方面也向我们昭示了作为士人和艺术家应有的主体价值和人格意志。另外，中国历代书画大家的全面修养应为今天的艺术家学习。修养较高与风范清介是因果关联的；奸诈狭小，流露出市井俗人的言行就不高级了。看多了山水画，对逸品神韵、画质以及那种泱泱大度的视觉感受十分迷醉并经常警醒自己。还有，山水画家常常登山临水汲取自然之气，这不仅为画画，更重要的是为了开阔胸襟，明白人原本为世间一物的道理。古人那句话我很喜欢：“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

伟子：我感觉您是一个颇具古典文人气质的艺术家，您在绘画之外还有哪些爱好？
王辉：是吗？第一次听到给我这个定位。这也许与我的经历与职业有关吧，可能也有些出入。我爱闲雅地居家、侍弄花草、看书、看片子、好旅游、还喜欢各地风味小吃，就不好喝酒（笑），其实会喝，但不爱喝，不是酒徒。

伟子：在您成长的过程中曾受过哪些人的影响？
王辉：我这一生受毛泽东影响最大（笑），不说他了。而爱画画这点受俄罗斯绘画影响太大。当时，我看了很多前苏联画家的作品后，当画家的愿望很强，可惜没能出省读一所好院校。77那年还政审，接到福建师大录取通知书已经谢天谢地了，后又接到浙美一封手写的信件让我来年去报考，红头信笺，没弄清楚是谁写的，可已经等不及了。我的启蒙老师陈德品行正派、有慈父般的心地，艺术造诣很高，他对我关爱，我对他敬畏，我一直怀念他。

伟子：作为一个出生和生活在福建的艺术家，您觉得福建的人文地理环境对于您有哪些影响？
王辉：福建不是一个文化雄强的省份，古时被称为蛮夷之地。这里山地阻隔，文化板块多元，语言各不一样，各地域的人文性格均不相同。但是，闽北接受和融合中原文化最早，迁徙汉民最多，历史最悠久，在两宋时期文化鼎盛。闽南面对海洋，宋元时期开埠，海上丝绸之路从那里起始，有海洋文化的气度和特征。福建依山面海，因此，闽北与闽南、一山一海是福建人文地理环境的两个主要区域。我画古村落和画渔港渔舟，其实就是画闽北和闽南。前者具有人文历史，后者表征出人与自然共生共存，这两个内涵我都力图在作品中表现出来。不过，我想说一点，人可以生活在一个省域内，但其思维眼界心量不应被省际局限。省是行政划分区域，人的活力与前途都不应被这种划分框死。

伟子：您觉得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应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王辉：不为常规限制思想，不被世俗左右行为，不把势利放在眼里，这应成为一个基本特质。我以为这很重要，艺术家如果混迹于周边的俗世环境，就不是“纯爷们”。（笑）他的灵魂应该清介高洁，人格卓尔不群。

伟子：您在艺术中信奉、追寻的是什么？艺术对于您的意义是什么？
王辉：哦，这问题太大。当画家是自幼的愿望，就是为了理想。为了这，走上这条人生道路。这中间，还舍弃了许多诱惑你走向歧路的机缘，立志不易吧。

王辉，又名王文逸，1956年生，福建人

近五年艺术活动

2009年 “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 湖北武汉， 专著《武夷山水与历代画家》出版，“华东六省、市小型油画邀请展” 山东省图美术馆，中国当代油画名家赴晋写生团 山西康培集团 北京康德画廊，湘西风采写生团

2008年 “中国油画写生作品汇展” 中国美术馆，08’上海春季艺术沙龙，“瑞典中国当代油画作品邀请展” 斯德哥尔摩，彩笔绘江山——武当山中国山水画风景油画名家采风写生活动，回望大寨——中国油画名家大寨采风活动，专著《人文武夷—五夫日记》出版，“经典海西——改革开放三十年美术文献展” 福建省画院

2007年 人文武夷——中国古村落艺术活动启动 中国武夷山，中国油画家访日代表团，“韵生八面——福建省首届写意油画研究展” 福建省画院，“思绪的印证——中国当代油画名家邀请展” 上海三象画廊，中国当代油画名家奉化溪口写生活动，“中韩当代油画家邀请展” 宁波美术馆，“格物有知——中国当代风景油画家邀请展” 深圳当代艺术沙龙，艺术与环境——首届中德文化艺术活动 中国厦门，走进边陲村寨——中国当代油画家赴广西柳州写生活动 中国广西，2007·上海艺术博览会

2006年 “无尽江山——南北方油画家邀请展” 中国美术馆，“自然与人——第二届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画展精选油画风景画作品全国巡回展”，应邀参加德国莱法州国际艺术博览会 德国美茵兹市，发现上海的水城——中国当代著名油画家朱家角写生活动暨作品展览 上海青浦区，15+2：《图象与文本》首发式暨“中国当代具象油画家小幅作品联展” 上海中信泰富广场，人文江南——中国当代油画家常熟写生活动暨作品展览 06’ 上海春季艺术沙龙，广东首届中国当代油画名家惠州写生活动暨作品展 广东惠州，“意象武夷——中德两国艺术家首次面对面互动创作国际巡回展” 北京三尚艺术馆 上海美术馆，水乡·印象——中国当代著名油画家采风写生暨展览 广东顺德，香江流彩——中国当代著名油画家采风写生活动 中国香港，“中国三代油画家画鼓浪屿作品展览” 厦门美术馆

2005年 意象武夷——中德两国艺术家首次面对面互动创作活动暨首展 中国武夷山，“海峡西岸泉州行——中国油画家写生作品展” 泉州画院，“自然与人——第二届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画展” 中国美术馆，“写意平遥——中国油画家写生作品展览” 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画吟崂山——中国油画家写生作品展览” 山东省美术馆

记者：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