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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新民:我关注的是我们自己的命运(作者:海杰)

        作者:核实中..2009-12-28 14:34:29 来源:网络

        张新民之所以为大多数人所知,就是因为那张排了两天两夜的长队去买股票,结果最终被清洗出列的小伙子眼窝里挂着豆大的眼屎,手里紧攥着捆的结结实实的钞票和身份证,对着我的镜头绝望地喊的照片。这张照片拍摄于1992年。而他拍摄的主题之大和时间跨度之大,在中国可以说无出其右。前不久,张新民因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和贡献,获得中国摄影最高奖沙飞奖。
        最近,无忌专访了著名摄影家张新民。
        沙飞精神的影响力植根民间

        色影无忌:你获得了本届沙飞奖创作奖,你怎么看待这个奖项?
        张新民:9年前,在深圳,我参加过一次聚会,记得那天是沙飞50周年忌日,到了才知道,王雁是沙飞的女儿,才知道沙飞其实距离我们很近。那是一次民间自发的纪念,没有领导安排,没有官方招呼,甚至没有事先约定,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个电话,来的人大多是优秀的摄影家,左力、肖全、余海波、杨延康、陈远忠、贾豫川、王凡、画儿等等,当我们聚集在沙飞遗像前的时候我想:我们为什么要来纪念沙飞?

        没有别的原因,纪念沙飞只是发自我们内心——我们愿意。我想,沙飞做的,应该是他自己内心想做的。是良知。

        正因为沙飞精神的影响力植根民间,尽管沙飞早去,尽管时光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沙飞精神并没有也不可能被淹没。感谢王雁女士,感谢王璜生馆长和他的团队,感谢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的学者们,因为有了他们细致而严谨的工作,“用摄影手段持续关注社会和人类自身命运”才得以在今天光大彰显,大批不同学术背景的人士出自对于摄影的深刻共识,聚集在这里展开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隆重。

        我能在这里接受沙飞摄影奖,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很荣幸。沙飞以后,运动不断,利他主义日渐式微,我们的人文环境并不乐观,但是,仍然有摄影家一直在以个人观察的方式,保持自己对社会对人类自身命运的关注,并留下视觉意义上的思考。我有幸生于1950年代,得以经历沙飞之后的社会变迁,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任何以国家,民族的名义提出的集体认知,都不能取代具体的个人认知,众多个人独立思考之后所形成的共识,才是真正的社会共识。摄影有诸多功能,我个人认为,摄影对社会能见度的所贡献的功能是独特的,“用摄影手段持续关注社会和人类自身命运”因此才有其价值。正是对于沙飞摄影奖这个基本宗旨的由衷认同,我感受到的不仅是荣幸,还有鞭策。

        我就是这样想的,沙飞的意义,第一,他是民间的,第二,他是具有良知的,一个艺术家所做的首先是良知,一定是于他人的心智有益,这就是我们不顾一切去拍照片,我们关注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处境的理由,我们不是拿这些图像来干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状态里面,没有人为我们来说,所以只有我们自己来说。
        “ ‘城市化’,它不应该是高楼大厦的‘城市化’,而是人的‘城市化’ ”
        色影无忌:你的作品是反映改革开放大环境下的农民处境,今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周年,我想,你在今天获这个奖是不是由于这个主题的价值在今年才被发掘?

        张新民:这个我不太清楚,他们去做什么,我不太会去套,也不会去迎合。我这个系列在八十年代末就开始了,其实你们这一代还不太明白我们的感受。在七十年代以前,那个时候的中国,是一个不能流动的社会,一个人在一个城市里,从一个单位流动到另一个单位,那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一个人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工作。十一届三中全会说要开放,才从深圳开了一个门缝。我那个时候已经36岁了。我正是因为觉得人怎么可能没有选择的自由,你根本不可以走,当时正好海南岛建设开放,我就奔这个来。我觉得改革开放不开放只是老百姓的一个意愿,就是现在农民能够进程来找工作,或者说来谋生,在我们国家以前是根本不可以想像的。我对这个有特别深刻的体验。在城里打工那么艰辛,我们觉得他们是在社会的底层,不错,他们是在社会的底层,但他们是自愿出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出来,就是因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这个,他们不顾一切。其实,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色影无忌:你的第二个系列“中国农民向城市的远征”,为什么要用“远征”这个词来表述?

        张新民:“远征”说明,它不是一朝一夕的,它首先是一个漫长的历程,他们在九十年代初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城市人”,他们就是来挣钱的,在家里没钱可挣。也就是到了2000年被挡住了,为什么呢?因为2000年那时候,城市开始抢农民的土地了,城市开始急剧扩张,就是我们所说的“城市化”,这个“城市化”,我的看法是,它不应该是高楼大厦的“城市化”,而应该是人的“城市化”。也就是说,这些农民怎么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城里人”,那才是“城市化”。我们现在仍然是一个漫长的迁徙,春去冬来,颠簸流离。所以说,这个过程肯定是一个“远征”的过程,远远地没有完成迁徙。
        “可以想想,失去土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色影无忌: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成为“城里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张新民:经过十几年,有些人已经成了城里人,现在成为一个城里人,稍微容易了些,不像过去那样有着严密的户籍制度,现在只要你有本事,有技能,能挣钱,买一套房子就成了城里人,我也下过乡,碰到一些村里的老乡,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买的房子跟我爹妈买的小区的房子是一样的。但他们说,他们不愿意把户口迁到城里,迁到城里意味着他们丢失了土地,我们以前是个农业社会,我们几千年的文明都是农业,它不是西方的工业文明。可以想想,失去土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在2000年对我进行的拍摄做了一个结束。

        色影无忌:你当初就确定这个主题了吗?
        张新民:我开始拍这些的时候,是处于失业状态,我还没有在深圳安顿下来。我是来找我的摄影的,那我想你要找什么样的摄影。沙飞精神也就是持续关注社会,关注人类自身的命运,那么我特别由衷地赞同。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做什么摄影,首先,我得想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的身边就是我们自己,所以,我就开始拍深圳打工妹。这是我在深圳拍的第一个系列。

        色影无忌:其实,在这几个大的主题里,是若干个小的汇总。
        张新民:是。这么大一个主题,以个人观察的方式,完了,我必然有一个大的总体目标,必须有若干个单元,其实每一组照片都有故事,由一连串的故事组成,我对他们除了一小部分是在街头抓拍的,大部分都是一个一个贴近去采访拍摄,你从图片里看得出来的。有的去了若干次。开始拍打工妹,接着拍民工潮,开始都还在拍珠三角,都没有扩大到全国的视野上去看这个漫长的迁徙,我拍到1995年,才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局部的东西,人可以流动了,了不起。所以开始确定“中国农民向城市的‘远征’”这个主题。
        “对这个主题,我有一种天然的宿命”

        色影无忌:你这个主题的确很大的,国内的摄影师里,据我了解,这是最大的一个主题,在世界范围内,可能只有萨尔加多的《移民》系列可以相提并论。
        张新民:我这个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明确的,我都是摸索出来的。我曾写过一篇《我和<包围城市>》的文章,里面写了我是怎么走到“包围城市”这条路上来的,这篇文章是收在我那本书里,我觉得我的摄影跟我的经历有关,跟我自身的命运有关。
        色影无忌:这是你的宿命,可以这么说吗?
        张新民:可以。这个东西由不得我,不自觉的走到这条路上来,主题确定后,才萌发了拍《流坑》的想法,我拍到1996年的时候,在想:你一直在拍“包围城市”,你怎么不找包围的源头啊,农村到底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跑出来?出来这么艰难,这么造孽,不顾一切,为什么?我就这样问自己。所以我要去农村拍,而且要找一个相对传统意义上的农村去拍。这个念头一有,鬼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一个叫“流坑”(注:流坑位于江西省抚州地区乐安县牛田镇)的村庄,让我去,我就自己摸去了。我对流坑一点概念都没有,我是抱着去拍拍的心态去的,结果一去之后,就收不住了。从1996年年末到1999年,整整三年时间的所有假期,我都去那里拍。

        这次沙飞奖,他们给我的评语是通过进入一个乡村,表现了对传统农业文明衰落的敏感。

        就是说,“流坑”这个主题也不是事先就想好的。什么创作计划的,都没有。主要是因为它太丰富了。它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最后的标本。

        我是四川人,四川是在重庆分出去之前,是中国第一人口大省,是最大的劳务输出省,就是到哪儿都能碰到四川人,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父老乡亲,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也就是说我有一种天然的宿命。我的出发地恰恰是劳务输出大省,而珠三角恰恰是中国最大的劳务集散地。到现在也是。

        色影无忌:集散地也是你的第二故乡。
        张新民:对对。我觉得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地让你没有选择。

        色影无忌:就双年展上争论的当代摄影和纪实摄影之间的问题,你怎么看?
        张新民:我希望百花齐放,无论是观念的,还是当代的,我都赞同。但我只能说我个人,我个人也是一种宿命,我选择这个东西,经过那么一个过程,再来为了一些市场利益和原因,去放弃自己原先有的认同,我是不会干的,还是回到沙飞精神里那句“用摄影手段持续关注社会和人类自身的命运”,看起来这个题目很大,但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的日子啊。我愿意做这个事。
        其他的摄影家和艺术家,我当然希望越多越好,越火越好,我们这个国家就是一言堂,我们这个社会见不得不同的声音,但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你自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纪实性的东西,你不可能一会整个这个,一会整个那个,它必须有一个很长的时间段。
        “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了,月亮也不是那个月亮了”

        色影无忌:“包围城市”是毛主席的一句话,你拿来用了。
        张新民:对,它是三十年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那时候出来的,包围城市是夺取政权的一个思路。

        色影无忌:但放在你这里挺合适的。
        张新民:对。后来,大概在1998年,还是在1999年,崔健有一首歌叫《农村包围城市》,但我这个要早,是在1995年就确定的。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要不是我们,你们到那儿吃东西呀,现在我们来到你们这儿,怎么着吧,你们有什么呀……给我碗水喝”,呵呵,这都是崔健歌词里的。“我们每天干的活儿都是你们不想干的,你们在领导面前都像孙儿似的,可一到我们面前你们都跟大干部似的”,嘿嘿,那词挺棒的。

        但我这个主题是突然蹦出来的,有主题就是有了方向,你就知道去哪儿了。

        按理说这个题目很大,弄不好就是自不量力。
        色影无忌:流坑你后来再回访过吗?
        张新民:回访过无数次,结果就是幸亏我当时全拍了,现在全变了,我当时为什么就抓住它不放了呢,我知道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很快就会变,一旦被媒体炒出去,“哗”地就变了。我再前言还说:它正在面临巨变的前夜。我用一个切片的方式来表现,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我都去拍。你现在去,完全不一样了。月亮不是那个月亮了。

        色影无忌:现在的农民进城后,回不去了。

        张新民:是回不去了,不管是植被生态,还是人文生态,都不对了。我们现在的土地全部中毒了,你知道不?真的,脱毒需要三年时间,有一个三农问题专家做过实验,不用化肥农药,让它褪掉毒,需要三年时间。

        你看安东尼奥尼,上世纪七十年代拍的《中国》,那个时候,大家生活都很艰苦,但那个时候吃什么东西都是香的,有一家炖鸡,一条街都香,现在什么都是速成,为什么会出现三氯氰胺,还不是为了钱,它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些物,它毁掉的是德。

        关于张新民:
        张新民, 1952年出生于中国四川省德阳市,现居深圳。
        1981年开始从事摄影和文字编辑工作。曾获1992年度人民摄影报杯全国新闻摄影比赛大奖、第7届尼康摄影比赛特等奖、第17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铜牌奖、第三届中国新闻奖三等奖、广东省鲁迅文学奖、第七届中国摄影金像奖, 第二届沙飞摄影奖
        1990年开始拍摄大型专题《包围城市——中国农民向城市的远征》,2000年完成,2004年出版(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6年拍摄《中国传统农业社会最后的标本——流坑》,1999年完成,2000年出版(浙江摄影出版社)
        展览:
        2004 “中国人本”摄影展 中国广州(广东美术馆)
        2004 “世纪转身——当代中国的视觉记忆”摄影展 美国纽约华美协进社
        2005 “包围城市”广州国际摄影双年展(广州)
        2006 “天地间”纪实摄影大展(北京)
        2006 入围第一届“罗伯特-加德纳摄影基金(Robert Gardner Fellowship in Photography)”决赛
        2007 《包围城市》(电子文本)被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与考古博物馆收藏
        2007/11 “包围城市”第三届吴哥摄影节 幻灯片演示(柬埔寨暹粒)
        2008/4 “中国.洞察”大型纪实联展 美国俄克拉荷马州弗雷德琼斯艺术馆
        2008/6 “现实中国”大型综合展览 法国(巴黎夏佑宫)
        2008/7 “空巢”上海第九届国际影展邀请展
        2008/7 “观看中国”摄影展 日本札幌市会议中心

        来源: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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