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刘开渠——盛杨访谈

　　编者按：2008年5月8日，在酒场艺术区的久画廊里，举办了“回望·反思·重读经典——刘开渠人民英雄纪念碑艺术”展，这是首次在当代艺术区画廊里举办关于纪念碑艺术的一个雕塑展览，受到美术界有关专家和年轻一代艺术家群体的特别关注。在当代味十足的久画廊里举办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厚重的主题性展览，无疑对当前的艺术商圈是一次重量冲击。据悉，展出作品均由刘开渠先生家属提供。本报于展览期间选发刘开渠人民英雄纪念碑雕塑作品及画廊与中央美院教授、中国美协雕塑艺委会主任盛杨先生关于纪念碑创作的对话内容摘要，以飨读者。

　　访：您对刘开渠先生比较熟悉，请谈谈对刘先生的认识。

　　盛：刘先生是最早的一批到法国学习的艺术家，和同去法国留学的同事相比，他是雕塑实践最多的人之一，我国的现代雕塑特别是现代纪念碑雕塑应该数他做得最多。而纪念碑形式是作为雕塑一种很重要的社会价值体现的，架上雕塑或者案头雕塑都有它的价值，但是作为纪念碑雕塑——这种特殊的艺术语言最可贵的价值就是记载历史。

　　刘开渠最突出的贡献就是他的纪念碑雕塑。解放初期，他参加做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包括他指导我们做毛主席纪念堂雕塑，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雕塑。他在这方面成就是很高的，而且在我国雕塑发展史上也是有突出贡献的。另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注意培养年轻人。他对年轻人关怀爱护，胸怀宽广。很多人在教学中、社会中遇到大小困难，他都以他的社会地位和经验扶持他们。

　　另外，他对整个雕塑事业的推动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在教学中，他的理论性和知识性很高，很有学问。我们非常遗憾的是中国有很好的雕塑历史，但过去却把雕塑家放在工匠行列当中。他们都有很好的技艺，但却是工匠的待遇，所以他们有很多经验没有整理成理论。

　　刘先生那一代人有很高的学问，把雕塑家推动到艺术家的行列里。他还有很多可贵精神，比如他非常坚强。他曾经有三大不幸，反右时，两个女儿去世给他很大打击，但他并没因此灰心丧气。那时，他还是很信任组织、信任人民，对未来仍然充满信心，这也是他很坚强的一面。

　　访：当时人民英雄纪念碑最开始的时候是以北京的雕塑家为主，那时并没有请刘先生来。纪念碑是1949年奠基，1952年才正式开工。1952年下半年才请刘先生来，他是1953年初才来京的，为什么后来请他来?

　　盛：太细节的我也不知道，当时北京人手不够，所以就从外地调来萧传玖、刘开渠。有些介绍里说，请刘先生来是因为工作启动了以后这些雕塑家意见不统一，发生了很多冲突。王朝闻提议请刘先生来，第一因为刘先生解放前做过很多雕塑，当时他是杭州的副市长，又是中央美院华东分院的院长，他有组织协调能力。所以，他的建议上报到中央经周恩来批准，刘先生才来到北京。

　　访：我看刘先生传记里说到他和萧传玖是师生关系，中央请刘先生时，是他提议要萧传玖也参加的，并且还带了20个学生。

　　盛：刘先生来领导人民英雄纪念碑是很肯定的。当时所有人只有刘先生的纪念碑作品数量最多、地位也最高，其他的几位都没有纪念碑的创作经验。他到了北京以后做了美协副主席。解放战争时期，他就是郭沫若领导的中华文化艺术界联合会的成员，并且，雕塑界就他一个参加了，他的社会活动很早就开始了，而那时，其他的先生一般都在学校教书。

　　访：刘先生在解放前时做纪念碑，很多东西都是他亲自做。
　　盛：那个年代我们国家没有铸铜的，他的作品都是他自己磨石膏粉、翻石膏、铸铜等。后来的雕塑家自己都不做这些了。

　　访：毛主席纪念堂的雕塑，刘开渠是否也参加了?当时是什么身份?

　　盛：毛主席去世以后，要建一座纪念堂，要做雕塑。当时国务院下达命令到文化部要成立一个雕塑组，先调两个人过来，就叫我和伍必端去了。由于当时的领导对雕刻和木刻没搞清楚，当时决定成立雕刻组做毛主席的雕像。党委研究决定，让钱绍武留在家里教学，王克庆要带一批人去西藏做《农奴愤》。让我带着美院几个人和各地美院来的同志加在一起有20多个人。主要是做稿子，稿子做好了后才调了100多人。这时候刘先生写了一份报告给国务院，说希望参加毛主席纪念堂的雕塑工作。国务院就把这个报告批给了纪念堂指挥部，指挥部交给了我。于是我召开了会议，大家都表示欢迎他来。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欢迎他来做艺术顾问和艺术指导，华君武也同意了。到整个纪念堂做完时，实际上刘开渠已经是地位最高的。后来谷牧副总理建议这个小组不要解散，而改为毛主席纪念堂修改小组继续工作：一是继续做毛主席纪念堂的修改，二是考虑将来有机会发展全国雕塑。后来，纪念堂雕塑做完了，刘先生、华君武等就打了报告给中央，要求成立“全国城市雕塑规划组”。

　　访：刘先生和当时同时留法的雕塑家究竟有何区别?

　　盛：比刘先生早一点的是李金发，但李金发回国后没有施展开，后来从事了外交官工作。很多留法的回国后都在自己的工作室做雕塑。但是作为正规的教学，还是刘先生回国后才真正建立起来的，并且他没有完全扎在教学里。他跟王临乙不一样，王临乙后来是专门教书了。刘先生是有时教书，有时又脱离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家，他接了很多大的创作任务。

　　此外，刘开渠毕生都在致力于发展雕塑事业。从上世纪20年代起，他就在很多报刊杂志上写文章，呼吁、倡导和普及雕塑，从未间断。他总是有极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访：在《无名英雄像》没做完之前，徐悲鸿曾送过一张《猫》给刘先生。请讲讲《无名英雄像》和徐悲鸿的关系。

　　盛：刘先生的《无名英雄像》的头像，是他肖像雕塑中成就最高的作品，徐悲鸿非常欣赏。后来徐悲鸿先生拿他的画和刘先生的这个头像做了交换。这个头像过去在老的徐悲鸿纪念馆展出过，我看过。

　　访：您怎么看待在798、酒厂这样的艺术环境中做一个带有主旋律的展览?

　　盛：我认为纪念碑雕塑是雕塑里最核心、最有表现力的形式，也是最具有功能性的形式。绘画或者架上雕塑都很难有这种功能，虽然它不是艺术的全部。我们并没有要求艺术家都来做这个，但它毕竟是雕塑里最具有表现力并且最具特点的形式。我认为它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很重要，现在有些雕塑作品太无聊，也太个人化了。画廊在办展时，应呈现自己独特的美感，注入一些生命在里面，使得这个展览在美术圈里掀起一股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