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马王堆帛书书法第一人—吴巍

编者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在中国文化史上，每一个朝代都曾出现过伟大的民族英雄和文化精英，他们开创或率领该时代的先锋文化和文化主流，并对后世的文化演变和发展产生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在我们中华民族文化伟大复兴的新世纪，我们更需要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精英。因此，我们把镜头对准了马王堆帛书书法第一人吴巍先生。


自从马王堆帛书书法面世以来，随着马王堆帛书书法在国内外一次又一次大展，以及首次国际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研讨会的召开，在文化艺术界和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各大媒体关于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的报道铺天盖地地飞来，仿佛在神州大地的书画界、文化界刮起了一股旋风。从此，吴巍这个名字与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融为一体，人们只要一提到马王堆帛书书法，就会立即想到吴巍这个人。那么，吴巍到底是何许奇人？他与长沙马王堆有何关系？他是怎样开始研究和创作马王堆帛书书法的？目前，他研究马王堆帛书书法的现状和期望是什么？本刊记者怀着对吴巍先生的仰慕之情和神秘之感，对马王堆帛书书法第一人吴巍先生进行了一次登门拜访。


今天的文化、明天的历史、后天的经济


记者：深圳刚刚建立经济特区、开始创业之初，很多人（包括一些自视为"文化人"的专家学者）认为深圳是文化的沙漠，深圳没有文化。改革开放20多年以来，深圳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都取得了令人可喜的成就。目前，深圳正在实施"文化立市"的策略，您作为一个来深圳创业多年并为深圳的文化建设事业作出过许多贡献的文化学者，您认为深圳应该具有一种什么样的文化格局、文化品位、文化精神？您所理解的"文化"应该指什么？


吴巍：文化代表着一个时代，它是时代的产物。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时代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文化，有着独特的生活态度和审美理念。我们处于一个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高速发展的年代，全新的生活理念和变化多样的生活方式改变着我们的审美趣味和生活情调，同时也影响着我们对文化的需求与创造。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化？我们应该如何将深圳建设成为一座具有先进的文化理念、较高的文化品位、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的国际化的大都市，这不仅需要有关政府部门的整体策略和宏观调控，也是我们每一个普通市民应尽的义务与责任。


目前，深圳正在实施"文化立市"的策略，并取得了令人可喜的成就。但是，在某些文化基础设施建设和旅游资源开发等方面，虽然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但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如园博园的开发建设，花了好几个亿，有的景点令人啼笑皆非，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楼阁红色木柱，却用水泥铸造而成，悬挂在门上的横匾，却用玻璃钢制成，这难道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巧妙结合"？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一个城市、一个社区、一个景点的文化建设，不能仅仅停留在对文化表层肤浅而片面地理解，更不能借传统文化之壳而弃传统文化之魂。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使传统文化遭到无情的破坏，大自然被严重污染，人们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我们拯救、整理和修复传统文化刻不容缓。如果我们能保持传统文化的内涵而又不使大自然遭到破坏，那也是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所作的一大贡献。如海南三亚的天涯海角景点，如果没有"天涯海角"这四个字，只能算是一块巨石而已，但是，由于有了"天涯海角"这四个字后，从此石头便有了生命，僵硬的石头变得活了起来，石头具有了文化的内涵，它与大海、沙滩构成一个和谐的、具有人文色彩的文化景观，吸引了无数的游客，使人们为此留下了无数的幽思和感慨，并给三亚旅游事业带来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双赢。


又如安徽农村、小镇的许多古老的牌匾、木饰雕刻，有着几百年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虽然有些东西保存得尚未完好，但都有着极高的历史研究价值、民俗文化研究价值和审美价值。我们深圳虽然缺少像北京、上海那样深厚的文化积淀，但并不等于说深圳没有文化，深圳要创造自己的文化，但并不等于文化移植。我们要重视文化，打造文化，一点一点地去做成文化，不能空喊口号，搞几场演出就是文化，这样形不成历史，若干年后仍没有东西积淀，文化仍为空白。深圳前市长历有为为深圳的文化建设做了一件大好事，那就是他任市长期间，在深圳建造了关山月美术馆。关山月是岭南画派的一代宗师，是岭南文化的代表人物，他生前在广州生活，但广州的领导当时没有意识到做这件事的重大意义，也没有料到深圳去做了，这就成了历史。当然，当时还没有提出"文化立省"、"文化立市"的战略，但广州市民看到关山月先生把他最好的作品都献给了深圳，心里极为不满。关山月美术馆在深圳的建立，对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推动深圳的文化事业建设和经济的腾飞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功不可没。事实证明，今天的文化是明天的历史、后天的经济。



我们要打造深圳的“文化名片”


记者：一个没有自身鲜明形象和文化特征的城市，是难以拥有更大范围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的，那么，您认为怎样才能提升深圳这座城市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吴巍：我认为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是关键所在。一座城市所具有的巨大影响力与凝聚力，会使得形象资产成为一个城市最大的无形资产。在一个文化大众化的时代，企业发展依赖于企业形象的经营，而在一个经济全球化的时代，城市发展则依赖于城市形象的经营。对于城市形象，可以有来自经济的、社会的多种解释，但从根本上讲，形象主要来源于文化的给定。


对于深圳这样一个历史积淀不厚的年轻城市来说，在充分利用自身文化资源的同时，其实更多地需要通过种种途径借用甚至"挪用"其他城市与地区的文化资源，为我所用。


记者：马王堆帛书虽然出土在长沙，但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却是我们深圳人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么，您认为我们深圳应该怎样对待这一研究成果？


吴巍：我认为，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虽然是我花了20多年的时间研究的成果，但它并不仅仅属于我个人，也不属于一个地区，也不属于一个国家，它应该是属于全人类共同拥有的文化遗产。那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座城市要发展自己的经济与文化，首先要树立起自己的形象，要努力弘扬传统文化，展示出自己独特的精神面貌。如何打造我们深圳一个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品牌，我认为是深圳文化事业建设至关重要的事情。近年来，随着对文化建设和旅游投入的加大，全国各地对历代书法名家的研究日趋重视，纪念活动丰富多彩。为了进一步挖掘人类的共同遗产，研究马王堆帛书书法的传承和发展，发扬光大中国的书法艺术，希望深圳有关政府部门能予以足够的重视。正如马王堆文化是长沙的"名片"，当然也是中国的"名片"，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使马王堆帛书书法成为深圳的"名片"？因为马王堆帛书书法诞生在深圳，这是深圳的优势，而且深圳完全有条件和能力将马王堆帛书书法通过专门立项，把它纳入深圳文化产业建设的整体规划之中，这样，既弘扬了传统文化，又丰富和发展了深圳的文化事业，我们世世代代都将会记住这一丰功伟绩。


记者：现在许多报刊提出京剧是我国的国粹，那么中国的书法与京剧相比，算不算国粹？


吴巍：任何一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传统文化，都具有所谓的民族性和国民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的精髓即民族的灵魂。


我国是一个文明古国，有着上下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同时拥有光辉灿烂的传统文化。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有许许多多优秀的东西值得我们努力去发扬光大。京剧就是其中之一，它是我国的"文化特产"，但它只有三四百年的历史，而书法艺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文化精华，它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当然是我国的国粹，从某种意义上说，书法艺术更能体现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整体特征，代表了我们中华的民族精神。


中国是书法大国，历代书家辈出，流派纷纭，涌现出王羲之、苏东坡、郑板桥、吴昌硕等书家代表，他们的作品已经成为中华文明的组成部分，并且成为人类共有的文化瑰宝。



“复活”马王堆帛书是我的责任


记者：马王堆帛书是我国西汉时期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当时我国处于文化艺术发展的黄金时代，那么，请您谈谈马王堆帛书与汉代文字的演变。


吴巍：马王堆简帛是失传2000多年的古文字，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研究价值和书法艺术价值。马王堆帛书按书写时期可分为三大类：即篆隶、古隶、汉隶。马王堆帛书是秦汉间，由篆书向隶书转变的过度体，虽然当时没有"书法家"这一高雅的称呼，也不存在书法艺术理论，但有一点不能忽视，那就是当时能在帛上抄写文字者，绝不是一般仅能抄写公文的抄手，应该是在那个时代既有学问又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才能胜任。实际上，抄写文字的工匠已自觉不自觉地、十分自然地溶进了自己的思想和书写技巧，包括用笔、取势、点划答配、单字结构、通篇布局等。在西汉时期，小篆是官方文字，用来记录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战争、法令和百姓生活，如《黄帝内经》、兵书、司马迁的《史记》等都是用小篆书写的。


记者：请问当时有哪些书写材料？


吴巍：汉代初期，竹木简和帛是主要的记事材料，但由于帛成本较高，制作工序复杂，价格昂贵，一般平民百姓难以接受，因此，竹木简成为当时最主要的书写载体。


后来碑碣的流行，包括纸的发明和使用，改变了竹木简施展空间狭窄、线条表现力差的局限，丰富了笔法的横向和纵向拓展，从而使人们对字的布白、贯气等艺术表现有了认识上质的飞跃，对"势"的追求成为时人共识。任何民族的文艺，都是该民族审美经验、审美判断、审美理想等精神形态的具体体现。《石门颂》、《礼器碑》、《史晨碑》、《曹全碑》等充分表现汉代雄浑威仪的时代精神，那阔大敦厚的盛世气象的碑碣书风成为中华文化艺术史上的一曲千古绝唱。


记者：请问为什么马王堆帛书会失传2000多年？


吴巍：康有为曾说西汉无隶书，只是当时没有发现帛书。事实上，隶书是小篆的简化体，是由帛书演变而来，帛书是后来文字发展的源头。至于是什么原因使马王堆帛书失传，造成书法发展史上这样一个文化断层，这也是我所要努力研究和力求考证的。我想这里面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帛书的载体--帛在当时十分昂贵，正如前面所说，一般人不可能用帛来作为书写材料，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是用竹简来作为书写载体的。其实，帛书与竹木简牍在字体结构和用笔上是一样的，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书写载体不同而已。由于竹木简牍决定了文字的书写和排版方式为纵向排列，而且字体越来越规范化，渐渐地出现了扁隶。另一方面，西汉无碑。关于这个问题，不少专家学者进行了深入研究，也提出过种种推测，也许碑在西汉时期已经存在，但由于被后来的战乱、天灾或其他原因所消毁，不像后来的碑林四处可见，因此留给后人效仿和临摹帛书文字的可能性十分有限，而且帛不易保存，加上到了东汉，造纸术的发明给文字记录和书写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同时为后来书法艺术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基础。可见，由于新的书写载体的出现，帛的使用受到限制和渐渐排斥，最后导致帛书的失传，加上在帛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隶书越来越规范化，成为后人书写的范本，以至于后人根本不知道有帛书这种东西，直到2000多年后，沉睡于地下的帛书在长沙马王堆重见天日，人们才知到有帛书这种文字的存在。由于出现这一文化断层，帛书不可能像后来隶书、楷书、行书、草书那样发展成一门独特的书法艺术。因此，为了填补这一历史和文化空白，我化花费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我觉得，"复活"马王堆帛书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什么是马王堆帛书书法？


记者：请问，为什么把您的书法命名为"马王堆帛书书法"？其依据是什么？


吴巍：去年8月份，在长沙召开的纪念马王堆汉墓发掘三十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我曾提出马王堆帛书的命名问题，引起了与会者的极大关注，我的"马王堆书法"学术成果也得到了与会100多位国内外专家的高度肯定。去年9月，由中国马王堆书法艺术研究院和《人民书画》杂志社联合举办的世界首次"中国马王堆帛书艺术学术研讨会"，在深圳市五洲宾馆召开。举办"中国马王堆帛书艺术学术研讨会"，在国内外均为首次。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具有国际学术水准的研讨会，来自北京、湖南、日本、香港和台湾的专家、学者，均为国际泰斗级帛书艺术权威。他们通过严格考证、核实，为失传2000多年的"马王堆帛书书法"命名，一种新的书体从此诞生。它将和甲骨文、石鼓文、盟书、篆、隶、行、草等书体一样载入中国书法史册。为继承、弘扬以及后学者在理论上找出根据，指明方向。


马王堆帛书的命名是根据其出土地点（马王堆）和其载体（帛）综合而言，如甲骨文是刻在甲骨上的文，石鼓文是刻在石头上的文字，而帛书是写在帛上的文字。至于"马王堆帛书书法"，就是在马王堆帛书文字的基础上，依据作者的审美理念和审美情趣进行整理、研究、创作出来的书法艺术。我国90多岁的国学大师、著名书法家虞逸夫先生说，因为研究的是马王堆帛书，以帛书为基础进行书法创作，叫它"马王堆帛书书法"合适。



我常常为了“复活”一个字要战战兢兢几个月


记者：作为学者型的书法家，您是如何通过对马王堆帛书文字的认识、挖掘和整理后进行创作的？


吴巍：马王堆帛书这种古文字因为30年前马王堆汉墓的发掘而重见天日。但是，马王堆帛书上只有3300多个单字，去掉重复的字、通假字和古字，只剩1200多字。这么少量的字远远不够用来进行书法艺术创作。所以，我在进行书法创作时，需要组合帛书中的单字，但往往为确立一个字要翻阅甲骨文、金文、小篆以及东汉时期的隶书，反复琢磨，反复思考，探究其构字规律，并依据这种规律"还原"各个字在帛书中的写法。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字随意想怎样"造"就怎样"造"的。我常常为了"复活"一个字要战战兢兢几个月，有时甚至推倒重来。


马王堆帛书书法需要再创作，而没有创作就没有提高、没有发展，也就无所谓艺术。自从马王堆帛书发掘以来，也有不少书法家以此为蓝本进行临摹和练习，有的甚至写得十分到家，功力很深，但基本上仅仅停留在依样画葫芦的阶段，没有注入自己的东西，也就是没有创新。


马王堆帛书书法有着非常丰富的美学意义，它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世界


记者：马王堆帛书书法在艺术形式上有何特点？我们应该如何理解马王堆帛书书法艺术的美学价值？


吴巍：马王堆帛书书法作为一个独特的艺术门类，在其表现形式上有着非常丰富的美学意义。马王堆帛书用笔古朴奔放，厚重大方，无后世雕饰之弊，极富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马王堆帛书书法不是简单地对马王堆帛书的摹仿，而是在其基础上所进行的艺术创作，它来源于马王堆帛书，又是对马王堆帛书的超越。正如今年春节联欢晚会的获奖作品《千手观音》的舞蹈编导詹晓南先生所说，《千手观音》中一些舞蹈造型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敦煌石窟壁画中的千手观音、飞天和北京雍和宫中的千手观音，那么，马王堆帛书书法的创作，在结字造型和表现形式上，是以马王堆帛书和竹木简牍为原型，同时参照秦篆、汉隶，再加上自己的审美理念和审美情趣进行综合创作而成的。


记者：书法是我国的国粹，那么，马王堆帛书书法在中国文化史上、乃至世界文化史上的到底处于怎样的地位？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吴巍：中国书法艺术成为世界文化艺术一门绝无仅有的艺术奇葩。它以深厚的历史渊源和文化根基独树一帜。正如艺伎是日本文化的国粹，书法是我们的传统文化的国粹，是中化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马王堆帛书在我国文字史、书法发展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的关键作用，没有它就没有我们今天光辉灿烂的文化。马王堆帛书虽然出土于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但它并不仅仅属于湖南，因为马王堆文化是与敦煌莫高窟、秦始皇兵马俑媲美的传统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文化中的瑰宝，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它属于全中国，也属于全世界。


要尊重艺术家的劳动，艺术家也是人，首先需要生存，但真正的艺术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记者：您在创作马王堆帛书书法时，是着重于艺术形式（审美价值）上的追求，还是更多的考虑市场上的需求？也就是说，您是如何看待艺术作品的审美化与商品化的关系问题的？


吴巍：一件好的艺术品不仅具有极高的审美欣赏价值，同时具有较高的商品价格和收藏价值。换句话说，一件艺术品投放市场，有人愿意花钱甚至花大价钱购买它，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这本身说明这件作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我们如果过多地考虑市场的需求，反而会削弱艺术本身的价值。俗话说，文如其人，画如其人，字如其人，一幅具有极高欣赏价值（包括商品价值）的书画作品总是艺术家高尚的审美理想和完美人格的再现。


记者：现在有些书画爱好者和所谓"收藏家"经常索取书画家的作品，或通过朋友关系，或请作者吃顿饭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书画家的墨宝，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吴巍：一件书画作品总是书画家辛勤劳动的产物。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件成功的书画作品的诞生，不知道要花费书画家的多少精力和汗水、多少纸张和笔墨，要经过多少失败和重来。所以，我们要尊重艺术家的劳动，艺术家也是人，首先需要生存，一件书画作品的背后所消耗的不仅仅是书画家的心血，还包括花钱买来的纸、笔、墨和花钱也买不来的时间。记得中央电视台采访黄永玉大师时，老先生告诉记者，有一位慕名而来的"后学"通过朋友向他索取了一幅字画，不料几个月后，这幅画居然出现在一个书画精品拍卖会上。这种所谓"收藏家"的良心到哪里去了？其实，不尊重书画家的劳动就是不尊重他自己的人格，这种人比制造和贩卖假画的人更可恶。


记者：在一些西方国家，艺术家与牙科医生一样，是最受人尊重的职业，即使他在默默无闻的时候，也同样受人敬慕。您是怎样看待那些苦苦耕耘的书画家的？


吴巍：许多艺术家一生清贫，但不能低估他们的艺术成就。其实，真正的艺术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许多艺术大师在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却名声大振，其作品视若珍宝，价值万金。如荷兰画家文森特·凡·高，生活穷困潦倒，一直靠他的弟弟提奥救济，生前惟一卖出的一幅作品也是被他弟弟照顾收藏，但这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的追求，丝毫没有减他那疯狂的创作激情。在他死后，却被推崇为后印象主义的领袖人物，他的作品在书画市场上的价格也随之直线上升，他于1890年创作的《加歇尔医生的肖像》，在1990年以825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成为目前世界上最昂贵的绘画作品之一。


齐白石生长在湖南湘潭一个贫寒的家庭里，年轻时体质较弱，家里让他去学了门手艺--木工，他经常在木头上雕花刻字、描图润色，渐渐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由于他的勤奋努力，他的绘画在地方上小有名气，但仍过着十分贫穷的生活。后来，他到了北京，经济上虽有所改善，但生活仍十分结拮据，他总是把钱袋系在腰带上，锁箱的钥匙挂在脖子上。但是谁能料到多年以后，他竟然成了举世闻名的大画家，他的作品的价格也随之一涨再涨，一尺万金，成为收藏家们争相抢购的珍品。


前面两个例子说明，真正的艺术作品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丧失其价值，相反，时光的积累只会给真正的艺术品增添更大的财富。


现在，有很多学者、书画家仍然在忍受着清苦而寂寞的生活，在默默地耕耘、研究和创作，他们的研究成果和书画作品还没有得到社会的关注和重视，难道他们应该一辈子忍受清贫？我们应该关注他们，社会应该为他们创作的提高和发展提供有利的条件，应该给予财力和物力上的支持，哪怕只是道义上的支持。



弘扬传统文化不是一句空话


记者：目前，您的马王堆帛书书法创作的现状如何？研究工作深入到什么样的阶段？对下一步的发展有何设想？


吴巍：弘扬传统文化不是一句挂在口头上的空话，它需要我们身体力行、踏踏实实地去做许多具体的工作，它要求我们必须具备务实、进取、开拓、创新的精神。马王堆帛书书法的研究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工作，它并不亚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它并非常人所想象，也并非常人所能承受。它需要一个人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要消耗你的一生，还要抛开俗念，甘于寂寞。


近20年来，我放弃了优越的工作条件和生活环境，失去了许多常人所享受的生活乐趣，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马王堆帛书书法研究中来。我在白天处理完日常工作后，夜晚便成了我与马王堆帛书书法"亲密接触"的时间。我一般从晚上6点开始练习，直到次日凌晨两三点，兴致勃勃时还会练到清晨五六点。我尝试着以马王堆帛书为基础，参照秦简、汉简、楚简字体进行研究、整理和创作。目前，我已从原来仅存的1200多个单字"还原"了8000多字，现正在编撰《马王堆帛书书法大字典》，这是一项艰难的学术研究，必须有做学问的严谨的精神。当然，我对马王堆帛书书法的研究仅仅是一个开始，它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甚至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但我希望我的研究能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给后人留下一些有参考价值的东西，也算是我对弘扬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所尽的微薄之力。我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