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课堂访谈实录：雕塑家Pontus Kjerrman（瑞典-丹麦）

嘎嘎：首先请允许我对雕塑家潘德斯•肯杰曼先生进行简要介绍。肯杰曼1954年出生于瑞典哥德堡，1978年至1985年一直就读于哥本哈根的丹麦皇家美术学院，在1981年至1984年间，除了学习艺术，他还同时学习泥瓦匠技术。1985年，肯杰曼留校成为皇家美术学院的高级教师，现为该学院雕塑系教授。其作品风格是真实与虚幻的艺术综合，会让观众联想起许多童话故事。他在欧洲、亚洲包括中国都举行过展览并创作过公共艺术雕塑作品。

嘎嘎：肯杰曼先生晚上好！我注意到，在您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长着马脸的男人、长着猫脸的女人，依据您的解释，这样处理男人是因为他们固执而勤勉，而女人是冲动且反复无常的。作为象征符号，马男、猫女、LEGO man具有怎样的含义？而作为公共雕塑，如此古老的形象出现在现代都市中，您期待观众作何反应？

嘉宾-Pontus：我的作品更多的是我自己想象和创造的童话故事。事实上我不是在做动物，我在做人类。当我年轻的时候，我就开始创作寓言式的动物。雕塑有时候太过严肃，使人感到承重。我这样的雕塑会比较有趣、使人放松，同时也是严肃的。

嘎嘎：这可能也就是大家第一眼就会对您的作品产生亲切感的原因，轻松而有趣，但不乏回味。

嘉宾-Pontus：谢谢

嘎嘎：您曾这样描述自己作品中的神话原型：长着猫脸的女人在怀孕期间变得非常易怒，因为她的行动自由被剥夺了，因此在孩子出生后不久，猫女人便离开了男人与孩子；女人还被装上了可以自由翱翔的翅膀，而男人只能像马一样砌房子和照看白菜地。这些颇具女权主义色彩的观念，是否代表了您对女性的真实看法？或者另有其他含义？

嘉宾-Pontus：很多年来，我一直是这么看待女性的。男女平等很重要。现在，男性也希望女性是强大的。男女平等会使社会/生活更为有趣。通常，男人是自由的，离开家到处打拼。但是我现在试图从相反的视角缔造一个故事。

嘎嘎：相信你的妻子也是一个热爱自由的女性!

嘉宾-Pontus：她也是一个雕塑家。

嘎嘎：您的作品有很强的观念性，部分作品还具有装置艺术的特点，您认为自己的雕塑语言是属于传统定义的雕塑，还是具有所谓的“观念雕塑”的倾向？

嘉宾-Pontus：我认为雕塑这一艺术形式本身便是传统的。只要在雕塑中注入新鲜的想法，可能是一个故事，也可能是一个主意，雕塑就可以是新的。最重要的不是技术和材料，而是作品要讲述的观点和内容。“观念”也有它自身的传统。

嘎嘎：我非常同意你的说法，观念赋予了雕塑新的内涵，而观念也需要经常更新。

嘉宾-Pontus：是的，当然。

嘎嘎：那么观念与雕塑这两者谁更重要一些呢?

嘉宾-Pontus：对我而言，两者都重要。我的作品中既有雕塑，也有观念，两者并不分离。

嘎嘎：我想从您的作品中可以清晰看到这一点，新鲜的故事，富有表现力的雕塑。我们注意到在20世纪90年代或者更早，您的作品出现中国符号，比如1995年创作的《中国老人》（the Old Chinese）。此后十多年中国符号不断出现在您的作品中，而且最近几年成为重要的题材之一，如中国式亭子、陶瓷、茶杯、长凳、卷轴画等。在近十余年对中国符号的使用中，您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产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些变化对您的艺术创作有怎样的影响？

嘉宾-Pontus：我对中国感兴趣已经有很多年。当我还是一个孩子（14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在戈登堡大学学习中国文化和中国语言。我的老师是一个接受过非常传统的中国文化教育的老人-黄楚（谐音）玉。我第一次到中国，就是去拜访了他在开封的儿子。他的儿子生于1930。我对中国开始感兴趣并学习早于我对艺术的学习。我并不认为我的作品是典型的西方艺术。1996年，是我第一次来中国。我对中国古人的生活方式很感兴趣。我觉得中国人现在的生活方式也很有意思，他们看起来与西方人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接近了。但是还是有很多来自于传统的影响，这些是深入骨髓的。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很西方，但实质上还是非常中国的。比如798的一些作品，在形式上像是西方的，但思考方式和内容还是中国的。

嘎嘎：真是一段令人感动的缘分!那么你的马男和猫女也有一段中国故事吗?

嘉宾-Pontus：我在中国很多地方看到过动物形象。我的雕塑作品并不是出于哪一个具体的故事，只是我的一个比喻，是生活的一面镜子。

嘎嘎：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呢，中国神话中将人性赋予动物，比如说孙悟空和猪八戒，而你的雕塑中，是动物身体与人性的结合，二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

嘉宾-Pontus：我的作品讲的便是人性，而非动物，也许有相似之处吧！

嘎嘎：2003年，您在《日常的神殿》（Everydays’ Temples）中运用了中国的符号，其中中国式亭子的屋顶是由200多块手工陶瓷瓦片构成，屋顶覆盖100多个神情悠闲的小动物雕像，甚至在茶杯里也有。这些无处不在的小动物意味着什么？在造型特征上看，它们似乎代表西方文化，您是在做融合东西方艺术的尝试吗？

嘉宾-Pontus：我要表达的是一个家庭的概念。对于传统的中国式家庭，就像四世同堂之类的，家族成员都生活在一起。

嘎嘎：我注意到，您几次在作品中使用中国式亭子时，屋顶瓦片的颜色都采用了与紫禁城的琉璃瓦一样闪耀光芒的明黄色。您知道，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明黄色代表的是皇权和力量，您在作品中反复使用这个文化符号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嘉宾-Pontus：我并无此意。我是在故宫和颐和园看到琉璃瓦，我认为明黄色视觉效果很好。我在家里烧制的这些瓦片。将铁粉加入石灰，就出现这种颜色。

嘎嘎：但是这在中国观众眼中看来却具有别的意义，这也就是文化的差异，中国人家里很少使用明黄色。

嘉宾-Pontus：恩。

嘎嘎：从2003年到2008年，您创作了许多以中国符号为主的作品，我感兴趣的是您2007年在北京旧雨今来轩画廊（Lanlan Gallery）展出水墨作品，很明显，您采用的是中国艺术中最具代表性的卷轴画和水墨语言，但作品表现的内容却是古罗马的家庭守护神。作为雕塑家，您为什么会选择平面纸本的形式，用中国的传统水墨来表现古罗马神话人物呢？

嘉宾-Pontus：是的。中国传统的水墨画技术很有意思。我喜欢用此作画，很迅速，落笔后无法改变。我画里表现的并非罗马守护神，而是我的雕塑。

嘎嘎：您的老师黄楚玉有对您进行水墨画的训练吗?

嘉宾-Pontus：有一点。有些是我自学的，我向王彤学了很多技巧，王彤是一位旅法的画家。

嘎嘎：那我们是否可以期待您下一次水墨画展，而题材是中国传统形象呢?这一定非常有趣。

嘉宾-Pontus：目前没有。但是明年五月我和我的夫人在北京酒厂艺术区有个展览。

嘎嘎：2007年，您在中国丹东月亮岛上的鸭绿江美术馆前制作了一组喷泉雕塑，名为《家庭》（Family），是由您常用的动物形象构成的动物家庭，而没有采用中国人熟知的中国符号。有趣的是：一方面您在西方语境里的创作中频频运用中国符号；另一方面您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作公共雕塑作品时却又使用中国人相对陌生的西方元素，请问您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嘉宾-Pontus：这与寓言相似，数千年前，寓言也是如此被用来表达内心受压抑的想法或感情，当然，现代社会的表达很自由，但是我认为用寓言这种方式表达会更美。当我刚开始做雕塑时，我做了很多写实主义的雕塑，太严肃了。

嘎嘎：您是否考虑过西方寓言在中国的接受度?

嘉宾-Pontus：我想我表现得是人类的故事，而并非仅仅西方。

嘎嘎：多谢肯杰明先生的精彩回答！下面我们稍作休息，8点钟开始由各位网友向

嘉宾-Pontus自由提问。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