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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益瑶:不负父亲傅抱石之名

        作者:顾湘 2010-09-03 15:15:30 来源:网络

        不久前,朵云轩举办了傅益瑶个展,展品既有傅家山水,亦有傅益瑶在日本开辟的新领地:民间祭。她在日本,把中国水墨画艺术发扬光大,不负父亲傅抱石之名。



          七月初,作为110 年老字号的纪念活动之一,朵云轩展出了傅益瑶的画,还有扇面和瓷器。画有不过盈尺的,也有六尺整纸的大画,无论尺寸大小,格局都很开阔,水墨氤氲之间透着雄心。题材是水墨山水和日本民间祭,民间祭捕捉的大多是人群涌动的大场面,山水画都追求唐诗意境:如《云开迷障碧千叠》、《夏雨染成千树绿》、《鸡鸣茅店月》等等。资料显示,傅抱石的这位女儿1979 年赴日学画时33 岁,算了算,心想她应该是位朴素、沉稳、安静的老太太。



          结果大出所料,过了些日子傅益瑶从日本回国;我在宾馆等她,她刚从古籍出版社回来,下车的是个中年美妇,穿着杏色的真丝缎子衣裳,袖子上端打了两个灯笼褶,袖口敞开,腕上、项间、耳朵上都有饰物点缀,脚上穿着高跟鞋,容貌秀丽,化着个艳妆,她笑吟吟的,一开口就更显爽朗、热情——哪有半点老太太的样子,我琢磨,她活得比我还有劲儿呢吧。



          待到了屋里坐下说话,傅益瑶也没静下来,最后脱了鞋在沙发上盘了个瑜伽中的“双莲花”,我忍不住说:“哎呀,你这么活泼好动,画那些大画可怎么坐得住呀。”她说:“所以呀,画画对我来说是个修炼,磨砺心性,反观内视,坐活禅。我小时候好动,不想画画,想当演员,后来我爸爸让我去上(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古典文学专业,他说,打下一个中文的基础,将来做什么都行,肚子里有书,画出来才会好,所谓‘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越往后越知道,中国的那些东西,看上去没有用,都是深山古庙里的人搞的,真的去学了,对人生都是有用的。而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器不是笔墨纸,说到最根本,是我自己,我得把我自己先变成这个锋利的器。”说到这里,她放下腿,起身走到套间门框旁,一抬腿就把脚撂到了头顶上去,压了压腿,转而又在地毯上立即轻松劈叉到底,坐在地上说:“我妈妈一直说:‘上马杀敌,倚马做赋’,人要能这样。”我看着她的身手,听闻此言,心中称羡不已。



          她坐回沙发上,又把腿盘上,腰杆笔挺,看上去既不紧张也不松懈。她画大画,便是这个姿势,纸铺地上,人坐纸上,中锋运笔,在二十来平米的画室里完成十余米的长卷巨制。

        B=《外滩画报》



          F= 傅益瑶



          东瀛的江山



          B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去日本学画?



          F :有段时间画画的人都爱去法国,有人建议我爸爸去法国留学,但是徐悲鸿跟我爸爸说,在法国要重新搞一套,你到法国去,你的这身本领得不到进步,反而还会丢了,还是去日本好,日本把中国文化里的东西保存得特别好,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延伸,于是我爸爸后来就去了东京都武藏野美术大学。我去的也是这个学校,算是追随我爸爸,他说去日本就是要把中国文化彻底搞通,而不是把中国文化丢掉,去法国可能会不学好。



          B :你画那些大画的时候,纸不能在室内全部铺开,眼前只有画的一块局部,那得特别要心里有数才行吧?



          F :没错,日本地价高,地方小,我的画室也就那么点大,整个画都在我心里,我说它叫“云动山不动,纸动人不动”,我用这个方法来画那些很大的画。同时我也不能画一点,站远一点儿看看,再画一点、改一改,那不叫画,叫描,描难免僵死,画是从心里落到纸上,我实际上一早心里就看见了全局。



          B :那些大画中许多都是障壁画吧,我了解到日本的许多著名寺庙里都挂着你的大幅巨作,如横滨市圆满寺的《比睿山延历寺图》、《天台山国清寺图》,京都大原名刹三千院本堂的《三千院四季图》;群马县舒林寺的《梅树图》、《永平寺图》;长野县龙洞院的《天童寺图》;京都名刹三十三间堂迎宾馆壁画《慈云甘露图》,比睿山延历寺的《圆仁入唐求法巡礼图》,其灵园大本堂的《二十五菩萨来迎图》两幅及国宝殿的《佛教东渐图》等等。你怎么会选择这个题材的?



          F :障壁画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与中国壁画不同的是,障壁画是先画在纸上,然后再装裱到墙上去,它是水墨画最能发挥其威力的阵地。中国水墨画自十二三世纪传入日本后,曾一度风行日本,但在近代,水墨画因种种原因在日本的影响日渐式微,障壁画也没什么人画。我爸爸一直跟我说,要做文化人,不要做文人,文人无行。现在,寺院在日本仍然是很受尊敬的,选择障壁画,就是做文化事业,又是很好的一块能发扬水墨画的领域,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画这个就好了。



          B :但是那样庄严的东西,他们一开始怎么会让你一个中国人去画的呢?



          F :因为他们认可了我,我从来不跟画商打交道,口碑一直很好,也从来不谈报酬啊什么的,画了再说:我管我画,你满意了留下,不满意我卷起来自己留着。有一回我画好了一张大画,拿到寺院去的时候发现那面墙的上方已经做了层层叠叠很繁复的那种装饰,画要是放上去也要被挡掉上面一大片,主持感到很为难,因为那些装饰是花很多钱做的,我说不拆没关系,画我拿回去好了,反正我自己也喜欢的。主持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拆,旁边的人跟我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女人呐。



          B :民间祭是你揽到手上的另一个重大题材,那更是日本人的东西了吧?



          F :我在日本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日本真是一个民间祭国,一年四季,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以当地独特形式举行的盛大的活动,那些几百、上千年的历史,就活生生地保存在这些民间庆典里头。参加的人和我平时见到的日本人的神情也大有区别,既认真执著,又充满孩子气,既像严肃的仪式,又像是大人的游戏。然而日本却没有人画这个。我就画来试试,也是无心插柳。亲身进入这些人群,感受他们的跳跃、叫喊、笛音鼓声,才能画出这些场面。



          B :我很喜欢《秋田竿灯》、《长崎御供日祭》、《东大寺修二会》那些画。你之前是画山水,但是民间祭题材的画里都是人物,画得也很好啊。



          F :我大哥(傅小石)画人画得好,他告诉我要怎么画,他是个天才,可惜命不好,“文革”时受了伤,后来脑溢血,右手不能画了,改用左手画,还是画得非常好,他画一种泼墨没骨的人物画,写意的。我这次还找到了他在中央美院上学的时候画的电影海报,人物画得特别传神。



          先前也有日本人抗议说为什么让中国人画他们的东西,还很能挑毛病,细节上的小东西一点都不放过,比如人物服装上的细节不对。还有一回我画了张画,背景是一个神社,前头有一个人骑马张弓,为了构图好看,这个人在画面边上,我就让他把箭往里射,这就对着神社了。有个神道神社文化会总长见了画,马上就来了,说箭决不能对着神社射。错了没关系,我这个人知错马上认错,认错了马上改,于是给我挑毛病的人也成了我的老师、朋友,我也更注意细节了。中国人之间客客气气,有了交往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日本人较真,他们不跟你客气,日本人做事情,先有切腹之誓,再有下笔之愿,结果日本人的仔细苛刻成了我的严师。



          我的老师还有平山郁夫、吉村贞司、青山杉雨、河北伦明等,都是日本第一流的文化人,河北伦明临终前一个月,特别绝望、特别悲哀地对我说,日本是个没有文化的国家了,当娱乐文化变成民族文化,这个民族就是一群腐烂之人,再没有一点点价值了。他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说:“没有希望,没有希望……”我们中国也得有这样的反思才好。

        触底反弹,匹夫有责



          B :你的画卖吗?我在书上读到,你父亲说不能卖画?



          F:卖,画家不卖画,好比演员不登台,怎么吃饭?我爸爸的意思是不能走卖画这条路,不能为卖而画。他一直说,‘笼鸡有食刀汤近,野鹤无粮天地宽’,要是提起笔来想着此画赠某某权贵,必得重赏,此画鬻某某富豪,必得厚利,那还怎么落得下去笔呢?



          上世纪80 年代的日本,泡沫经济,钱很多,就跟现在我们中国一样,画就像股票期货,价格很高,动不动卖几个亿(日元),日本地少,地价总在暴涨,他们就把画叫做“墙壁上的土地”,实际上画的价格虚高,不等于画本身的价值,是泡沫的一部分。



          我当年去上学是作为公费留学生去的,学费、房费都没有问题,但是也没别的钱了,有些知道我的画商,就来找我画画,一开始我也卖过一些,然后就知道卖画这个事真是不能干,知道卖画对自己的损害有多大。今天你画了这个,卖得好,他们就让你天天画这个,那还了得,就走进死胡同了,明天卖不动了,你也完了。他们还找我画我爸爸的假画,他们觉得自己统治艺术,叫你画什么就画什么,跟他们来往等于自取其辱,他们身上有一种东西,叫谄媚,谄媚是最低贱的品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



          B :现在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好像也是这样,不踏实磨练技艺,而叫卖概念,空炒。



          F :这个市场的混乱,就像王维写的,“君宠益骄态,君怜无是非”,益骄态,无是非,这是因人的心灵被败坏了,之前日本人的心灵也被败坏过,不到极端人不晓得好歹,快要到自暴自弃时就要回头,这件事匹夫有责。会好的,我想。



          B :这个“匹夫有责”说的是大众都能明白过来吗?



          F :大众对我而言不存在,大众是一个政治家用的词,大众欢呼的力量,是政治需要的,对我来说,只有人心,每个人都有一颗心,代表一个世界。他识货,远比他有钱来得重要,有钱并不代表大方,遇好东西未必肯出价钱,许多人视钱的价值胜过作品本身,那样作品怎么能落到他手里去呢?



          B :很坏了就会变好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为什么你觉得会这样?



          F:我小时候从学校得回一个“品行:丙”,我爸爸就说:哎呀你应该得个“丁”,这样加个框框就能改成“甲”了。学校的这个“品行”不是品德,有个“行”字,就是说你的表现乖不乖。我们家主张是,养才气,要慈,观品行,要严。我爸爸那么说,既是慈,对我又是有要求的,也有个意思是将坏到底,就该知道要反弹变好起来了。如果坏到底了还不知道收回来,那不是就彻底完蛋了吗。



        大画家小姐



          B :你的心态这么好是因为从小受到既严又慈、特别健康的教育吧?



          F :是啊,我总是说,“画得出就做大画家,画不出就做大小姐”,没有一定要画出什么成就。



          在我们家,是“上桌雅,下桌俗”,饭桌上只谈文艺,爸爸妈妈背着我们商量柴米油盐。



          我爸爸不许我跟人借钱,他说,不知饥馑不能成人,没钱坐车就走路。到了日本没钱的时候我就想起他这个话来,没钱坐车就走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爸很抓紧时间,要是一天没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到晚上就会感叹:“今天算是白吃饭了!”他不喜欢过年过节,他说那些都是浪费时间的日子。他很不喜欢春节拜年这件事,不拜年,不串门,只串书店。



          我妈妈是个开朗乐观的人,是个大小姐,很调皮也很幽默。虽然我外公对我爸爸印象很好,但还是担心他太穷了,我爸爸是跟人借了一张存折才让我外公同意他的求婚的。外公对我爸爸说:我的这个女儿除了是个人以外,什么也不会,你要一生照顾她。我爸爸没食言,我爸爸妈妈的感情非常好。



          我虽然过过一些苦日子,但总的来说不能算什么苦,心里也没有因为贫困什么的受到煎熬和折磨,如果太苦了,性格还是会受影响的。



          B :你的父兄都是才华横溢,连相貌都很英俊,你独身未嫁,是不是因为作为参照的男性太过出色?



          F :不好这么说,显得太傲,我二十岁前,生性散漫,兴趣爱好多,啥事都不惦记。后来父亲去世,我到睢宁插队,学习的条件又很不好,只想着多学点东西。到了三十岁以后有机会去日本进一步学画,机会难能可贵,也就全心全意只想着学好画,一晃到现在,也觉得每天有做不完的事,从不感到寂寞,所以也不是刻意要独身,是个机缘问题吧。

        来源 : 《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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