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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画连环--著名画家贺友直访谈

        作者:核实中..2010-07-09 14:42:46 来源:网络

         ■贺友直画了一辈子,总结出三点艺术感悟: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

        ■“现在有不少搞美术的小青年号称‘反传统’,我很不赞成,中国美术那么好的传统,传承还来不及,怎么能反呢?”

        ■“跟着别人走,不符合我的性格;让我自创一门,我又没有这份底气。其实,我也在转,现在转到风俗画,而且转得很自然。”

        ■贺友直把花费毕生心血创作的连环画作品原稿悉数捐赠给了上海美术馆。“我这几年还在画,手里还有些原稿,我会写下遗嘱,我走后委托别人处理,一张也不留给孩子。”

        题记

        上海著名画家贺友直,日前获得新中国成立60年来首次评选颁发的“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

        “中国美术奖”是国家级美术最高奖,含创作奖、理论评论奖、终身成就奖三个子项,每五年评选一次。其中,终身成就奖旨在褒奖为中国美术作出突出贡献的老一辈美术家,已故美术家不在评选范围内,获奖人数为6人。

        本次评选,与连环画家贺友直一起获得终身成就奖的另五位著名美术家,是雕塑家潘鹤(广东)、油画家高虹(北京)、漫画家方成(北京)、版画家赵延年(浙江)、美术理论家王伯敏(浙江)。

        贺老从事连环画创作60年,自1949年创作第一部作品《福贵》至今,共绘制连环画、小说插图以及少儿读物等90余部,作品近万张;他的连环画作品《火车上的战斗》、《山乡巨变》、《朝阳沟》、《白光》、《十五贯》和《皮九辣子》,先后获得国家级美术大奖。

        贺友直荣膺“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可谓恰如其分、实至名归。

        在获得首届“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的六位老美术家当中,也许其他五位都已搁笔多年。而在上海巨鹿路上那间采光条件很差的小小画室里,贺友直还在不知疲倦地伏案创作,两盏台灯把他的头顶照得亮亮的……



          “我得奖是占了两个便宜”

        3月一个春雨潇潇的下午,记者来到上海市中心巨鹿路一条小弄堂,从一幢老式房子的后门走上二楼。贺友直老人早已等在楼梯口,把我们让进了他的工作室。

        在九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张硕大的写字台横在中央,上面堆满茶具、笔洗、水彩颜料、调色盘等,紧贴东西两面墙摆着书橱。贺老和我们隔着写字台对坐着,似乎再多一位客人就没地方落座了。

        “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的木制奖牌,就放在对着房门的一个木架上。这块奖牌设计很别致,是用硬木做成一本精装书的样子,拿在手里有点分量,上面的字是烫上去的。

        “去年12月22日中国美协宣布评选结果,就来电话让我去北京领奖。我快九十岁了,北京冬天挺冷的,原来不想去了。结果老伴劝我说,‘你画了一辈子,奖也没少拿,但这个奖不一样,你要去。’当然,老伴也知道我老归老,身体还吃得消。”贺老告诉我们。

        就这样,贺老在老伴陪同下赶到北京,参加了“中国美术家协会成立60周年庆典暨首届中国美术奖颁奖仪式”,从人民大会堂三楼宴会厅捧回了这块奖牌。

        近年来,媒体对贺友直的报道连篇累牍,言必称他“连环画大师”、“连环画泰斗”……贺老却连声说“消受不起”、“难为情啊”。

        “听说你们要来采访,我上午特地翻了翻《辞海》,查了查‘泰斗’这个词,那是泰山北斗啊,我看了心就慌了,怎么敢当啊?”他朗声说,“我能拿这个终身成就奖,是占了两个便宜:一是我活得长,这个奖规定只能给80岁以上的画家,过世了的名气再大也不算,那些比我好的老画家走掉了,而我还活着;二是我还在连环画阵地上坚守着,这块阵地兴旺的时候,曾经强手林立,而现在连环画市场衰落了,他们都离开了,到别处找饭吃,只有我没走。正是这两个因素促成我得奖。”

        贺老说到这里,一脸孩童般的笑,似乎真的占了便宜。



          “一画连环画我就聪明了”

        “画画的,能称得上‘画家’已经蛮吃力了,更别说‘大师’了。现在市面上许多画画的人,有多少称得上是‘画家’啊?不过是玩点技巧,就是个作者罢了。”贺老顿了顿,接着说,“京剧名角谭富英的儿子谭元寿,就是那位在《沙家浜》中唱郭建光的,名气也不小了,听到别人称他京剧艺术家,就不敢答应,心里想,我都是艺术家了,那我爸该怎么称呼啊?!”

        听到这里,记者不禁插言:“我们知道,美术院校的大学生年少气盛,从来不乏轻狂之人,但提到您的作品,没有一个不服帖、不肃然起敬的。美术界早就有人提出要建立‘贺友直连环画博物馆’或‘贺友直艺术博物馆’,现在呼声更高了。中央美院孙景波教授说,贺友直躺下也比别人高。”就在这次采访贺老之前,旅美画家、作家陈丹青应记者约请,特地写下一段话:“连环画家中的连环画家,连环画家的全能冠军,连环画的大寿星常青树,俗极而雅的文化老姜与老将——贺友直老师令多少国画家与油画家尊敬和倾慕!”

        贺老笑了:“那是他们讲得好。连环画,我的确是个内行,可以说一画连环画我就聪明起来了。但连环画是不能拔高的,不能把它说得太艺术,连环画就是个通俗的东西。首先,连环画不是一个独立的画种,画种是按创作工具来划分的,比如油画、水彩画、粉画、版画等等,而连环画就是一种美术样式,哪个画种的人都可以来搞,所以才有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一拥而上搞连环画的景象;其次,连环画的脚本不是原创,主要靠改编文学作品,是用图画来‘翻译’文字,就算是二度创作也须在原作者设定的框架里面,所以连环画创作总结不出多少理论,不像油画有那么多‘主义’。”


          
          “画连环画要‘记得牢搭得拢’”

        记者说:“你的那几本《山乡巨变》画得神了,影响太大了,当之无愧是里程碑式的,从那时起,中国连环画就进入了‘贺友直时代’。您说说当时的创作情况吧。”

        “那是1959年接到任务的,我反复看了周立波的原作,就去湖南益阳农村下生活,那时要求‘三同’,就是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先后去了两次,每次一个多月,那时正赶上大跃进后最困难时期,日子过得真艰苦啊。”说到这里,贺老话锋一转:“但那时候的艺术创作没有功利性,目的很单纯,就是想法把这个任务完成好,不像现在,拿起画笔就要考虑两个‘m’,一个是market(市场),一个是money(钱)。”

        “那套连环画里,农村生活气息那么浓厚,细节那么丰富,你是成天拿着素描本搜集素材吗?”记者问。

        贺老说:“不是的,我搜集素材主要靠观察和记忆。农家生活,从早上起来开门,到晚上熄灯休息,我都注意观察;房屋庭院、水井炉台、农具用品、服装摆设,都用心去看、用脑子默记。你们问怎么会记得牢啊?我的体会是‘理解了就记牢了’,没搞懂的东西就难记牢。我是用了脑子的,不像现在的作者下生活,用照相机拍一圈就回来了。”

        “过去不少学生问我,你搞了那么多年连环画创作,有什么诀窍?我告诉他们六个字——‘记得牢,搭得拢’。”贺老这简单朴实的六个字,却道出了创作的真谛——记得牢,是说创作之前,画家脑子里要有东西,要做充分的准备,越丰厚越充分越好;搭得拢,指的是创作中,能调动自己的积累,生动准确地描绘出那个特定的故事。

        仔细品读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朝阳沟》、《李双双》等连环画,你会觉得其中的生活细节俯拾皆是、妙趣横生。记者对贺老说,有人为他总结出“四小”——小孩子、小动物、小动作、小道具。贺友直点头称是,说小动作对刻画人物非常重要,比如农村姑娘在找对象时的那种下意识的表情、动作,描绘出来简直妙不可言。可他还笑着加上一句:“其实那时候,我自认为把中年妇女画得最传神,因为我老伴那时正值中年,身边随时就有模特儿呢。”

        在贺老眼中,《山乡巨变》还不是他最好的作品,后来的《十五贯》、《朝阳沟》在艺术上更成熟。但那种深受人们赞赏的“贺式线描风格”,毕竟始于《山乡巨变》。“下生活回来画出的第一稿还不是这样的,当时我的连环画也受苏联艺术风格影响,是黑白明暗的那种,自己画完就觉得不对味,领导也不满意,于是再去湖南益阳一趟……终于摸索出用白描线条来构图,来处理画面的虚、实、疏、密关系,以及节奏、韵味等抽象因素。当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陈老莲的《水浒叶子》等对我的影响都在里面了。”



          “不管做什么行当都要‘迷’”

        贺友直所住的房子,是1956年进入上海人美时分配的,一大一小两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他和老伴还住在这里,条件没什么改变。贺老的好友、画家谢春彦,专门为此写了一首打油诗:“山乡巨变房未变,五十年来守一间。权充四厅感觉大,不过稍稍碍瞻观。哪怕小屋作围城,五腑六脏天地宽。白描大师不白描,黄金屋在心里边。”

        谁也想不到,这间狭小的工作室,容纳了那位“小人书时代”的巨匠,留存着影响了几代读者的“文化记忆”。

        贺友直说,他画了一辈子,总结出三点艺术感悟: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他特别就“从传统中寻找语言”对记者多讲了几句:“现在有不少搞美术的小青年号称‘反传统’,我很不赞成,中国美术那么好的传统,传承还来不及,怎么能反呢?你到敦煌去看看,那是传统的经典,多么大气,多么美妙!画这些壁画的工匠,都不是美协会员、理事,甚至没人叫他们画家,但他们的功力何等了得!我到山西芮城永乐宫参观,看到美院教授带着学生在修补壁画,一看就不能比,线条技法比前人差得太远了。我们有什么理由瞧不起传统,甚至否定传统呢?我去上海博物馆的卖品部,看到有些古代绘画复制品,觉得太好了,我如果有钱,家里地方又大,一定多买几幅挂在家里成天看着。”

        “搞体育、音乐、美术,都好像在‘玩’,但是这个‘玩’可不轻松,是要下苦功夫的,在下功夫的时候是很枯燥的。”贺老结合自己的创作说,“我画什么是由单位派任务的,派来的题材有的自己熟悉、喜欢,有的不熟悉、不喜欢,我就尽量在不大喜欢的故事里找出若干兴趣点。小说《山乡巨变》讲的是农业合作化,故事本身不是太有趣,也不是我这个大城市里的画家熟悉和喜欢的,但我就找到许多兴趣点,乡土风俗、人情世故,画得津津有味。再比如说会计这个工作,整天和数字打交道,叫别人看来多枯燥啊,我想他们就能找出其中的兴趣点,让枯燥的工作变得有趣起来。科学家也是这样。不管做什么行当,都要‘迷’,‘迷’了才能做好。”



          “不是不想转,是转不过去”

        贺老常说,自己只读过小学,没什么文化。但1980年,中央美术学院成立年画连环画系时,马上想到了贺友直,把他请到中国美术的最高学府,教本科生,带研究生,一干七年,直到退休。

        “我在中央美院填写履历表,在‘学历’一栏里没什么好写,都是空白的;但在‘获奖作品’一栏里倒是写得满满的。”贺老表情风趣,慢悠悠地说,“我的书里还是有点儿文化的。”

        改革开放之初,连环画曾出现过短期的“繁荣”。那时众多出版社一拥而上做“小人书”,为赶时间就粗制滥造,一个作者一天要画十几张,这种质量不高的“跑马书”搞坏了市场,堆放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再后来,随着时代变迁,物质条件、艺术环境、读者对象都变了,连环画的衰落已不可避免。与贺老一起回顾这段历史变迁,的确很有感慨。

        “市场不行了,那么多画连环画的人都‘转型’了,去画别的东西了。您有那么高的艺术造诣,就没想过转一转,比如改画国画什么的?”记者问他。

        “好多年前了,北京荣宝斋就来信,约我画一批历史人物,报酬在当时算是优厚的。我也考虑了一下,我画古人行不行?结论是不行。那些古圣先贤,我既不了解他们,又没读过他们的书,我怎么画得出、画得好呢?上海的朵云轩也来约我画国画,我没答应。我知道自己没有这点功力。我的作品印在小人书上还可以,但挂在墙上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大行的。”

        贺老嘬了口茶又说:“你们问我想不想转,我当然也想转;要不要钱,当然也要钱。但我明白我转不好、转不成的。就拿画国画来说,跟着别人走,不符合我的性格;让我自创一门,我又没有这份底气。其实,我也在转,现在转到风俗画,而且转得很自然。老上海、旧街巷,市井生活、人间百态,这些都在我脑子里,拿起笔来就能画,但别的画家画这个也许不行。”



          “我的原稿都捐给了美术馆”

        退休后,贺老先后在法国昂古莱姆和德国爱尔兰根举办了《贺友直连环画创作回顾展》,在深圳和上海举办了《贺友直艺术展》。他创作出版了画册《申江风情录——小街世象》、《贺友直画三百六十行》。今年,他在新民晚报副刊上开了个连载栏目《生活记趣》,还应邀为世博会创作了市井风俗画——《上海老城隍庙》。

        新世纪之初,贺友直办了一件大事——把花费毕生心血创作的连环画作品原稿悉数捐赠给上海美术馆。“我早就想好了,不能把它们留给5个儿女,那是麻烦事。”贺老对我们说:“我这几年还在画,手里还有些原稿,我会写下遗嘱,我走后委托别人处理,一张也不留给孩子。我这样做很聪明哦。”他的表情有几分得意。

        “我现在每天上午工作两小时,画点东西,主要是为了‘还债’——朋友熟人约稿的很多,来不及画。”贺老介绍他的作息:“我每天早上起来,出门在附近马路走一圈,然后回来吃早饭,看文汇报,我是你们几十年的老订户了。下午和晚上都不再工作,毕竟老了,精力差了,还好手不抖,否则就没法画了。”

        记者看贺老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便问有何养生之道,他笑答:“我没有的。在中央美院学会了太极拳,因为早就不打也忘记了。我这辈子能做出点成绩,以及现在快九十岁了身体还可以,主要归功于我的老伴,她是标准的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还懂点医,把我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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